坠马车
正值夏末时节,暑热依然难当,梧桐树上的蝉鸣热烈异常,近乎刺耳嘈杂。
但此时,比起院中传出的鞭笞声,以及皮肉破损时难忍的几声闷哼,蝉鸣也显得轻了许多。
正院,许风和许云被奴仆架在一条长条凳上,老侯爷许定边手里拿着一根长鞭,朝着他们狠狠鞭笞。
那日程氏向他禀告后,唤来了许风许云,起初,这两人还不肯承认。
但许定边也不是吃素的,知晓他们世代是府内的家奴,次日便将两人的父母亦带了上来,扬言要将他们赶出府去,两人心知此事休矣,遂哀叹一声,忙将刘氏夫妻放了。
离府那日,陈枝依然昏睡不醒,刘贵知晓许长弋给她服用了三日醉,是要睡上三天三夜才醒来的,便抱着陈枝上了一辆马车,又让爹娘乘了另一辆马车。
他心中一时志得意满,以为终于抱得娇妻归家,面色不由露出欢喜之态。
程氏也不多言,却退至大门内侧,招手唤来冬木,低语嘱咐了几句话。冬木领命而去,程氏靠在门扉上,久久没有动弹,面色惨白如雪。
此事怪不得她,要怪就只能怪陈枝,若是她早早离了阿鸢,又何苦会闹到这个局面?
日色渐晚,夜幕降临,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弛行在郊道。
马蹄踏碎泥沼,在夜色中发出乏味的声调,风吹树动,影摇无声,四五个身穿黑衣的高手埋伏在前方,正等待着马车的到来。
马车内的刘贵丝毫没有危险意识,他搂着怀内的女子,仔细端详着女子的睡颜,心跳骤然加快。
他极少与陈枝这般亲密接触,如今温香软玉在怀,一切地付出与苦涩都烟消云散了。
“阿枝,从今往后,你就跟我好好过日子吧?好不好?我会一直守护着你,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。”
他根本不顾她是否听得见,俯身在她耳畔说着话。
满腔的喜悦涌来,他已无法正常思考,只痴痴地凝望着紧闭双目的女子。
上次他与她这般亲密,还是在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,可惜,那一次被许长弋硬生生打断了。
刘贵的面颊露出几分不甘,双手却开始滚烫,颤抖着去抚摸女子的肩颈。
在马车的颠簸之下,露出女子一小块白雪般的肌肤,只是,那上面未褪的青紫吻痕,一瞬间刺伤了他的眼。
“凭什么?凭什么……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……你应该是我的……”
他重复着呢喃,滚烫的唇就要贴向女子的唇,可这时,却听见马儿一声嘶鸣,划破了寂寂无声的夜。
紧接着,帘外的车夫慌乱地喊道:“你们是谁——”
话音还未落,就听见刀剑相接的声音,剑刺破骨肉的“咔擦”声,顿时骇得车内的人惊惶不已。
不到一刻钟时间,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下来,刘贵早已骇得面无人色,心中却记挂着爹娘,正欲出帘,一柄利剑早已刺破长帘伸了进来。
猎猎寒光照亮了他孱弱的脸庞,随着利剑四下移动,刘贵整个人仿佛都被冷冻了,再也无法动弹一步。
暗夜幽沉,月色被乌云掩映,郊道两侧均是血迹斑斑,可那两辆马车始终疾驰,没有停下来。
骏马嘶鸣着,似乎有些发狂,速度不断加快,朝着尽头处的断崖飞奔而去。可是,车内的人却丝毫没有半分害怕,安静异常,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。
直到骏马踏入崖中,马车从半空中疾速滚落,发出几声刺耳的“哐当”声,隐在暗处的一人,按住肩膀上不断流血的伤口,对身侧的人道:“好了,虽然有人阻碍,但总算完成命令了,回去禀告老侯爷和姨娘吧。”
夜色愈暗,似要遮盖所有的污秽。
可是,夜即便再长,黎明的熹光总会来到。
许长弋此次出征,是奉今上去平南疆之乱,接连走了一月山路,才抵达南疆。
传言南疆巫蛊之术繁盛,厉害的术士能召唤蛇、蝎、蜈蚣等物,扰乱人心,足以对抗千军万马。萧虎曾率兵收复过南疆,如今南疆再乱,萧虎有意要来助许长弋一臂之力。
但许长弋有私心,下定决心要立一个头等功,领赏时好能开口让今上赐婚。只有让今上赐婚,母亲和祖父才能真正接受阿姊。
但他对巫蛊之术,了解并不多,仅凭书本习来总是有限。在与南疆决战时,即便作战策略设计得天衣无缝,但许长弋还是不可避免被敌军召唤出的蝎子蛰了一口。
那蝎子蛰在左手臂,轻轻一口,便似有麻痹作用般,令他浑身都使不出气力。
将士们惊惶异常,急忙恳求:“将军!我们先撤兵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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