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
“人影?谁?我故意走神了严大。”安妮干笑一声,顺着严则的目光看了看那辆黑车,简直是一派贵气。窗外一道白虹直贯天日,太阳的光斑因此衰减,浓昏阴翳里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,分秒成为停滞的永恒。
那辆车的司机颓丧地撑在车前,抱着胳膊只顾着抽烟,看样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折磨得不轻,有种当头受过几棒的错觉。
严则又一次把车停在路中央,断然下车,安妮数落着他:“分都不够这一路给你扣的!严大你到底去哪啊,马上要开庭了!”
严则对她的问题不理不睬,双臂挥动,做出“请他妈赶紧给我走”的姿势,连句嘱咐也不想说,单刀直入:“明天再见。”
安妮满头问号地移过去把住方向盘,完全不知所措,她低低地露个头说:“交给我辩护,咱们明天真有可能见不到了!”
严则在大街上开嗓:“让他死!都给我去陪葬!”
最后那一眼,安妮根本没拿黑眼球看他,白的就够了!
拖油瓶!
严则自以为是慢悠悠、气定神闲地去找那位司机聊天,然而他僵直的身体出现了同手同脚不说,连烟腿和烟屁股都没分清。
司机递给那支拿反的烟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,说:“兄弟,我这有。”
严则真想从他嘴里探出点虚实来,然而无限扩充的攻击性让他不分对象、不分场合,脸上因鼻骨眉峰高耸而显得阴郁,不见神色,面沉似水地半眯着眼:“你瞧不起我?”
司机觉得他遇见疯子了,看这面相打扮很有可能是没家没室的流浪汉,透着一股丧家之犬的味道。这种人得躲,招了就是腥,于是赶紧回到车内躲是非。严则遇到了非人一般的对待,自是心高气傲地想抡两个胳膊。
最后嚷嚷出来的疑问是他拼尽所有,才攒出来的修养。
“你老板是不是姓白!”
司机一声不吭,竖个中指作为回应,从快捷酒店的停车场入口,一个直角小漂移就进去了。
严则也不甘受此屈辱,大脑开始吹拉弹唱,管他开多豪的车,是个人都不能竖他中指。他穿过前台雄赳赳地朝后门走去,然后应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遥遥对着前台说:“一会儿我再来找你。”
司机刚找了个靠边的停车位准备休息,就见严则勃然大怒地逼近,气场跟食人兽似的。司机不想惹事让老板不高兴,瞬间认怂:“我老板真的不姓白,现在你可以走了?”
严则不信,补问:“你们公司地址是不是沿海公路下去的那个搞船运的白楼?”
司机没想到他能猜这么精准,呼吸明显一滞,害怕他是搞事报仇的,就算真是也不敢认,摇了摇头,突然他想起这辆车的车牌,找到对策,说:“看见车屁股那个‘福’没有?我们是福城的,过来出差,您说的地址我们根本不认识。”
司机缓缓地舒了口气,庆幸庄文亭还能有反侦察意识,从里到外总要让谎言裹住几层,让人难辨真假,狡兔三窟嘛,出去是要提防着点。
严则眉头震蹙,从他刚才的停滞和这口吐气,知道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,他过往南北路,见多了是非人,一动一静之间总能敏锐地嗅出问题。
“你骗我,你老板根本不是福城的。”
“我骗你是小狗……兄弟,你再缠着我不放我可要报警了。”司机使出杀手锏,简直都快没招了。
严则淡定地走到车尾,真瞟了眼车牌去验真,这一眼不打紧,也状似随意,可惜窜天的怒意却在这一眼后直接拉满,让他喷出开水壶的尖利嗓音。
“这他妈写的是‘金’!你敢骗我!”
司机也没想到今天开的是带金城车牌的,他猛拍着脑袋,想起来了!庄老爷说特殊重要的场合日子要让金城作陪,敲钟能不是“金”吗?
他自知理亏,垂下头去,为了给自己的人身安全上好保险,歉疚地看着外面的严则,按下锁车键。
可惜严则是个上满燃料的火箭筒,一点就着,也不管这车值多少钱,跟“月蚀”的委托金是否有的一拼,上手就是捶凿,司机哆哆嗦嗦地给庄文亭打了电话,隔了地老天荒对方才口气严峻地问:“有事,快说。”
“庄老爷……有个疯子找茬,一直在砸车,要不要报警。”
庄文亭就站在窗前,帘动下是白千羽若隐若现的脑袋,是那个执意要物化自己,施以纵情的挚爱。
惊扰好氛围的人不值得可怜,庄文亭锁住喉息:“报。”
司机却听见严则吼出石破天惊的一嗓子,一脸惊愕地对手机说:“他问我老板是不是叫庄文亭。”
语毕,庄文亭极轻地用一指勾帘,仅露出半张脸,斜向下一望,旋即就勾起讽刺嘲弄的笑。
那个人影落寞而彷徨,腻腻不去,抄起什么趁手的东西都要扔过去一试深浅,仿佛死亡才能让他休息。
严则打碎曾经那身低顺静默的骨骼,重新拼凑成一具喜欢冒渎僭越的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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