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
严明亲眼目睹了严则兄弟二人遭遇危难、不分彼此的情景,一时间内心的重量难以计算,心中不停喟叹,如果他的爷爷辈未经分离,想必也是一幅完美的合家欢。
世事难料。
“严则,我甚至都不想带你去做DNA鉴定,就已经百分百确认你跟我的血缘关系,所以你想来严家做事吗?我这里虽然是家族企业,但是涉猎很广,一定会有你的用武之地。”
这句话着实让严则有些刮目相看,笑憨憨地瞅着严明,他小舅子的家差点让人连锅端了,他倒有心情招揽人才。
“当一名律师,是我给自己许下的誓言,至于其他的职业,并不在我的计划里,况且您的庙太大,我不合适。”严则觉得言尽于此对方也该知趣地打退堂鼓了,万万没想到严明居然再次紧追不舍,戏言:“如果你想把我的家族企业转型成一家律所,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。”
“嘶——”严则倒抽着凉气,“你还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对吧?”
“严先生尽管开口,不过我已经做出让步,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顾虑。”严明道。
严则差点气得肝脏爆炸,冷风带走了一些身上的热度,让他口气冰冷:“本质上,是我不想也不能变成你们家的一员,人有高低贵贱,我天生就贱,懂了吗?”
“不懂。”严明死咬住牙关,对庄文慧一头又扎进那祸水之地都置若罔闻,就想要个痛快话。
严则微敛了神色,“不懂我可以教你。”于是他开始用讲鬼故事的平板声线道:“知道刑法的三大基本原则之一吗?”
“你请说。”
“刑法面前人人平等。”严则奚落了他一眼,“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?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’,这就是在默认人分为三六九等,不然哪来的‘人上人’这一说呢?所以……我能掌控的,就是在律法的范围内,变成跟那些权贵一样平等的老实人。”
“认完亲,不就跨越阶级,高人一等了?”严明苦口婆心地劝解道,在回味了这番别扭的劝说后,淡淡地苦笑一声。
他将一世英名捏成了一个奴颜婢膝的人、一个破釜沉舟的讨好者。
严则冷哼一声:“你从心底依然认定我们现在从属于不同的阶层,而你恰好高人一等,是不是?”不等严明从他的诡辩伎俩里挣扎出来,严则就用利刃般的眼神深深划伤了他。
严明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,耳昏目眩,长吁出一口气:“你们当律师的,果然很擅长把人绕晕。”
“我可以越过县界、越过龙门,不惜当个两面派,用非人的手段压迫喜欢我的人,再靠一场场诉讼和代理来跃升资产,我甚至可以委曲求全,抱条大腿,去抢占那些所谓的社会资源来为自己服务,所有、全部的目的,都是为了做一个好律师,伸张正义。但我从没想过要改变出身,我一辈子都为严家镇自豪。”
他正要甩袖离开,就跟跑过来通风报信的人撞了个满怀,只听那人硬着头皮道:“庄老爷说他再也不管严家镇了,让我正式过来通知您。”
说完,传信的就开始畏畏缩缩地向后开始撤退,生怕严明迁怒于他,再抡个几巴掌过来,严明却从族内用人的缺口看到力挽狂澜的曙光,眼神倏然变得透亮,对严则殷切道:“你不是为严家镇感到骄傲吗?如果我让你取代庄文亭的位置,管理好这片土地,你愿意吗?”
严则顿时就陷入深不见底的寂静。
“庄老爷”,早已是个危言耸听的符号,代表遥不可及的山脊,根脉深植。庄老爷生长于斯,受尽拥戴与朝拜,取代这样一位类似于神的人物,要说心中完全没有悸动是不可能的。
严则在陡然那一瞬,想到了白千羽,还有他两次选择正义,却在自己这里落了个出卖客户的评价,严则在隐蔽的地方伸手一握,抓住的终归只有空气,可惜明明什么都没有,却是无影遁形的存在。
不该骂他的,严则想,白千羽就是和风暖阳,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有那份犯尽痴呆病的温柔。
白千羽是个真男人,不惜遭来非议也要选择正义,不正是自己最欣赏的样子吗。
“我错了……”严则糯糯地道。
“什么?”
严则像个崩开的弹簧一样突然炸毛,毫无礼节地说:“我说话你别插嘴。”
严明是个八面见光的老油条,本性也因为社会地位锻造得极为疏狂,可以说是有些自负,可他纡尊降贵了这么长时间,不仅没说服严则,还遭受轻佻的回怼,人就算是脾气再克制也还是没挂住脸面,他郁闷如麻地道:“严则,我们之间即使没有缘分,也不用……出言不逊吧,我到底哪一点做得不对,你可以接着教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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