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
从山顶向下看去,严家镇像是立于云雾和绿波之中,诗意如同一幅淡墨挥洒的画,深陷其中有种难以撑开的浪漫。
庄文亭原本被烧毁的废墟上,立起了不逊于过往的庞大屋群,新的瓦片滴下几抹翠色,稀释在连天漫地的烟海里。
几位工人正沿着屋前的空地坐着小憩,工服上落满油漆,目及之处是清晨里万物皆安睡的宁和。
“看来庄老爷是铁树开花了,”有人喷着水烟开口,“不然主卧的卫生间修两个浴缸干什么。”
另外一个看有人察觉出异常,终于不再憋着,人骨碌碌地转了个大圈,“你也看出来了吧!我可是修过他上一个房子的人,床可从来没弄过两米的!”
“你说庄夫人是什么来头?没人听说过一点风声啊……”
“你看!那是庄老爷的马!”
顺着惊呼人的手看过去,马嘶扯开了镇上那层死气沉沉的面纱,红棕色油亮的高头大马在一位黑衣男子的驾驭下,野性全让那条游刃有余的缰绳束住,鼻中有节奏地喷吐白气,马蹄急促地踏过草地,很快就从画幅的左侧奔出了视线范围之外。
“不是庄老爷在骑马啊,他在那愣着干什么?”
工人见过庄文亭的画像,对那张冷脸不能再熟,此刻更是冷寒中带着令人生畏的峻厉,好像猎鹰此时从他那飞过都能一巴掌被他呼下来。
庄文亭望着马踏后的尘土,身后是为他所掌控的严家镇,手心虚握了两下,是力不从心的样子。
奇奇养在山脚下的马厩内,有专门的驯马师,驯养时费了很大力气,那是匹育种产物,父系母系都来自有名有姓的家族,偏偏像是从野外临时捕猎回来的,野性贯穿了浑身细胞,能驯服奇奇算是职业生涯里的勋章。
这马只有庄文亭能骑,其他人只有被它踩的份,驯马师呆呆地看着奇奇“走丢”的方向,仿佛置身梦中,冷汗直流地回头看了庄文亭一眼,不可思议地说:“他是怎么把奇奇制服的?”
驯马师怕庄文亭怪罪,赶紧摘清楚自己,双手投降道:“庄老爷,那马可从来听不懂什么暗号,不可能是事先沟通好的。”
暗号?!庄文亭这才想起这匹马与他本人之间的暗语,心想自己竟然让白千羽这么猛地一跑乱了阵脚,镇定自若地先打了个响指,再发出颤鸣一样的口哨声。
白千羽骑出了几分钟的自由,正在狂喜,绿色烟叶皆变成沿路过往的风景,而不是恼人心魄的东西,不想□□那匹信誓旦旦当了他一小会儿的马仔,竟然急转了个大弯,向着来路奔袭回去!
马背上的颠簸终成拆乱他骨架的负担,耳边裹着湿气的风刮出他满脸的拒斥。
“奇奇,咱们商量一下,你现在往镇外面跑,我保证以后给你找十匹母马……”白千羽勒住缰绳想靠重心后移改变方向,可这奇奇不知被谁灌了迷魂汤,还踩了几个花式马步!昂起了大马头!飘飘然像一阵狂风回到了远点。
“要不给你找十匹公的?”
再一阵马步之后,白千羽盯着一脸严肃的庄文亭:“……”
驯马师终于落下心中大石,上前接过缰绳,牵住还在喘粗气的奇奇,偷看了庄文亭一眼,害怕他再发作个大病出来。
“啊哈哈,我发现晨骑还真是有助于心肺功能!”白千羽撩腿从马上下来,气喘吁吁的,黑色风衣沾了些风尘,庄文亭扫了一眼,就默不作声地过来拍他的衣服。
周围也终于在驯马师落荒而逃之后回到了一片死寂的样子。
“你为什么想跑?”庄文亭紧紧攥住白千羽的衣角,似乎正在冲衣服泄愤。
白千羽深叹了口气,“我有一万个理由回答你,你想听哪一个?”
“最要紧的那个。”
“替千鲟报仇。”白千羽敞开了心门,说了实话。
“如果秦知琯不在了,你还想不想跑?”庄文亭暗示道,微微地,白千羽竟品出了如那些野鸟类似的杀意。
“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,我要让他死在法律的审判下,死在公平和道义里。”白千羽从他的手里抽回衣服,面露戒备之色。
庄文亭手里再度空了一次,有些倔强地复又抓住白千羽的手,力气是绝无仅有的千钧之重。他说:“白千羽,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,如果所有让你必须要跑的原因都不在了,你还想留下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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