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9章
得知消息的卫子夫立刻前往长平侯府探望，伏在他的病榻前，看到他苍白虚弱的面容，心里一阵一阵抽搐，她这已经是第二次面对他的死亡了。她不明白，为什么同样的痛苦要让她经历两遍？
“阿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？”卫青伸出枯瘦手去摸她的脸：“阿姐好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，什么都知道。”
他一直很困惑阿姐为什么不喜欢皇帝，皇帝长的又不丑，对她还那么好，她始终不肯在心里接纳他，不相信他，甚至那日她得知皇帝的计划后，她还抱着他哭，他安慰她说有他在他会护着她的，她反而哭的更厉害了。他那时不明白，直到他病重以后，再去回想以前的那些事，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。她早就知道他不能一直护着她，所以她才会那么无助，而皇帝计划做的这一切，她应该也早就知道了，所以才会担心、害怕，会抗拒这一切的发生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为什么会那么早就知道这些，他不相信这是陈皇后告诉她的，她不是偏听偏信的人，与其说陈皇后是仙女下凡，他宁愿相信她才是那个下凡的仙女……
“阿姐哪是什么仙女，阿姐要是仙女就能让你长命百岁，永远都不要离开阿姐了。”
卫子夫将他长满老茧的手掌贴在她布满泪痕的脸颊上：“阿姐曾经做了一个梦，梦里的情形与现在有些相似，但又不完全相同，梦里复仇这件事发生在很多很多年以后，你没有参与，虽然提心吊胆，惊心动魄，可最后我们成功了，陛下铲除了奸佞，我们大家都好好的。”
他那么聪明，既然已经察觉出来了，她也不想再瞒着他了，可今时今日，她实在没办法把前世的惨烈告诉他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宽心。
“对不起”，卫青愧疚道：“是我让你为难了。”
若真成功了，那她在害怕什么？显然梦里的结果并非她说的这样，他若早知道有今天，他在答应皇帝之前，至少会跟她商量一下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把这个“烂摊子”丢给她。
他走以后，卫家当真就是任皇帝“宰割”了，她若相信皇倒也罢，她若不信……他理解她的痛苦，即便是他，没有实权在手，有时候心里也是没底的……
卫子夫摇头：“不怪你，就像陛下说的，咱们身边藏着很多坏人，必须想办法清除掉，你放心，我已经准备好了，相信陛下，也相信我，不会有事的。”
卫青微微一笑：“陛下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会护阿姐和据儿，以及卫家周全的，我相信他，阿姐是最聪慧勇敢的，我也相信阿姐。”
去病手里虽有兵权，可终究是差着辈分，心思也简单，想跟老谋深算的皇帝周旋，他还太嫩了点。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，只有阿姐还能与皇帝周旋一二，可皇帝主意已定，她能做的有限，要想让自己不为梦境所苦，要么相信皇帝，要么杀了皇帝。
然而与杀了皇帝相比，他更希望她能相信皇帝，一来这样的胜算更大，二来他并不希望卫家走上弑君谋反这条路，三来，以他对皇帝的了解，他相信皇帝说的是真话，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保护他们，以后会善待他们，善待卫家的。
皇帝命太硬，想要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一旦失败，太子和卫霍两家就全完了，代价太大。再者，阿姐心地纯善，皇帝能为她豁出命去，她若真杀了皇帝，余生也不会好过……
他希望他的阿姐余生能放下心里的戒备，和皇帝幸福美满地在一起，好好享受几年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。
“我生而为奴，却能得偿所愿建功立业、封侯拜将，还能娶公主为妻，我知足了。阿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，若有来生，我做哥哥，换阿姐做妹妹，我守护你。”
“好”，卫子夫将她的手掌和他的手掌贴在一起做击掌状，含泪笑道：“咱们击掌为盟，一言为定。”
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，能做他的姐姐都是她的荣幸！
姐弟说了一会儿话，卫青又睡了过去，再次醒来，已经是下午了，身边陪着他的只有平阳公主，她趴在他的身上安静沉睡。
伸手拂过她安详的面容，往事历历在目，他这一生波澜壮阔，虽有不如意，却也算肆意活过一场，而这其中最让他高兴的便是娶了她，与她相依相伴二十载，他心满意足。
平阳公主只是小憩，睡眠极浅，很容易就被他弄醒，说道：“你醒了？”
“辛苦你了”，卫青说道，自从他生病以来，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，他心存感激。
有他这一句，她做再多都是值得的，平阳握紧他的手：“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？”
卫青点点头，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来，又问：“现在什么时辰了？”
“已经未时了。”
“好久没看日落了，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南山上看日落吧？”
平阳诧异：“你的身体可以吗？”
“可以，我感觉好多了”，卫青说着掀开被褥就要下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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