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姑娘闻言手一抖，一次性水杯就这么倒在了桌上，大半杯水直接洒了出来，顺着桌边一滴一滴地往下淌。
“我、我和……不是……”
“你别紧张，我又不是李老师，我不抓早恋。”王康也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不经吓，这胆子也太小了，赶紧解释说：“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。”
更何况要早恋都跟她和郁庭知一样，能一学期往上提小两百分，那学校还费劲抓什么早恋啊。
可裴希整张脸还是涨红了，手局促不安地拧在一起，她不知道王康这么说是故意的，还是真这么想，但听语气，似乎确实没有准备追责的意思。
小姑娘低着头，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，才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：“那……那……”
那您这是什么意思呢……
王康当然也知道裴希想问的是什么，收起了刚才的玩笑姿态，正儿八经地说：“老师是想让你帮个忙。”
“？”帮忙？
“你也知道，像郁庭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，不管智商情商多高，比起我们说的话，当然还是更愿意听你的，所以老师希望你能帮忙，看能不能劝劝郁庭知回理科去，虽然咱们都说文理不分家，可你也知道，文科根本不是他擅长的，再这样下去，他这高考岂不是完蛋了吗。”
就像是班上很多人都已经猜到的那样，最近王康频繁叫郁庭知过去谈话，就是因为希望在高考报名，彻底定下文理之前，把郁庭知劝回理科去。
虽然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要劝学生转科，换任何一个人都只会让人觉得这老师脑子不清醒。
但他是郁庭知。
晚自习结束后，裴希和肖怡宁走到老地方分别，肖怡宁问了一路刚王康叫她过去干嘛，临走前还不死心：“王康叫你过去真的就只是夸你成绩进步了吗？”
裴希用力地点点头：“真的，他只是想鼓励我好好考试。”
肖怡宁将信将疑地和她在路口分别，今天轮到值日的郁庭知也正好从后面跟上，手在她脑袋上摁了下：“王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。”
“王老师一直都挺热心的好吧。”
小姑娘回过头来，一双大眼睛里难得闪烁着明亮而锐利的光泽：“郁庭知，我有事问你。”
“搞这么严肃。”郁庭知里面套着件深色的卫衣，把蓝底白条的校服外套也穿成了时尚单品，站在夜色下，整个人比例极好，此刻双手环抱胸前，拽得明目张胆，“问吧，答不答不一定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转文科？”裴希其实那天在堰山的时候就很想问，既然这么喜欢理科，为什么又要转文科，可那时情绪甚嚣尘上，两人甚至濒临分手，之后也就作罢了。
“想转就转了。”郁庭知则还是那个答案，“王康让你问的？”
“是我自己想问的。”裴希说：“王老师只是让我劝你回理科去。”
“你还真是诚实，这就全都招了。”郁庭知嗤地笑了声：“那你准备怎么劝我，我听听看。”
他们俩的说话，就像两个保龄球互相撞在一起，给人一种搞错了方向的直白感。
裴希噎了一下，半天没说出话来，郁庭知直接推着她的后背往前走，“那就先去买点东西吃，边吃边想吧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两人往裴希家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路，找到一家便利店坐进去，这个时间便利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，裴希拿了一个毛毛虫面包，郁庭知又去冷冻区给她取了瓶酸奶，自己拿了瓶可乐，一起结账。
小姑娘正在那边看手机，郁庭知走过去瞄了一眼，嘴角立刻往上扯了扯：“你目标院校不少啊。”
裴希正在百度上查学校，刚郁庭知看到她输入的时候，历史搜索记录里长长一排，都不用仔细看，就一打眼，看到的都是上交，浙大，复旦之类的名校，厘大也在，在最上面，按照时间倒序，应该是刚搜索过。
“你不是之前问我想去哪个学校吗，所以我正在决定呢。”酸奶盖子已经被郁庭知拧开，裴希接过就直接啜了一口，“虽然离我还比较远，但看看总行吧。”
“你准备读什么专业？”郁庭知见她直接光明正大地把手机摆到桌子上给他看，也就从善如流地帮她参谋起来，“上交的王牌专业基本以理科为主，分数线也不低，如果能有这个分数，你考虑一下其他以文科为主的学校可能更好。”
郁庭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，看得出并没有什么私心，就像上次在堰山，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一样，神态松弛而自然，是很认真地在给她建议。
裴希很自然地就想起那天他和那个叫杨雨洁的女生聊天时的样子。
他是真的很喜欢物理啊，只是谈到都会情不自禁地微笑，饶有兴致地把话题进行下去，而不像是坐在文五班的教室里时那样，只是无聊且娴熟地转着笔。
“郁庭知，”小姑娘放下酸奶瓶，上嘴唇还沾着点白色的酸奶，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，“那我们商量个事情，怎么样？”
“什么事情？”郁庭知被她看得胸腔热烘烘的，手却撑着桌子，微微后仰，舒展上肢，好像在和她拉开距离，原本搁在桌下的长腿却悄悄地伸了过去，抵在了她的脚边。
“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你愿意回去理科的话……”裴希下意识想要把脚往回缩，脚后跟就碰到了少年的运动鞋，她心头跟着一颤，就好像蜻蜓振翅，落于水面，水波不断地从落脚的那一小点震荡开来。
但这紧张并非不明缘由，裴希心里太清楚，那是因为她明白接下来的那句话对他们彼此双方而言，意味着什么。
“我也可以试试，努力考一考厘大看看……怎么样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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