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卫东望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饺子,鼻尖突然有些发酸。
他低头咬了一口,韭菜的鲜香混着猪肉的醇厚在舌尖绽开,烫得他眼眶更热了。
“慢点吃,锅里还有。”大舅妈又往他碗里添了两个饺子,油亮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,“听说湖南那边过年都没饺子吃的?你在那边一定过年都没吃过饺子吧!”
\"嗯,南方没有面食。\"叶卫东咽下饺子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,\"对了,这是我插队的老乡腌的酸菜,我特意......\"
话没说完,三舅已经拍腿大笑:“好小子!现在倒学会带年货了!”他接过油纸包凑近闻了闻,被浓烈的酸味激得直皱眉,却还是珍重地放在橱柜最上层。
屋外雪下得更密了,簌簌地扑在窗棂上。
堂屋里,新电视正播着春晚前的特别节目,主持人喜庆的声音和孩子们的欢笑声混作一团。
叶卫东望着这场景,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。
他还是想起了往年在叶家过年的时光,好像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温情。
接下来的时间,徐家人几乎都将目光投向了叶卫东,叶卫东明显感觉到,浓浓的亲情将他包围起来。
有人要他讲农村插队的往事,有人关心地问他为什么那么厉害能考全国第一名。
只有外公好像还是有点担心他那个经营所,不管怎么说,刚刚改开,这些担心也是正常的。
“卫东啊,”外公突然敲了敲他的碗沿,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泛红,“你在南边插队这些年,受苦了。”
叶卫东摇摇头,喉头滚动了几下:“外公,不辛苦的.....”
“卫东,我想问你,你们经营所过年能分这么多东西,没少赚吧?说说看,你们是怎么赚这么多钱的?”
叶卫东深吸一口气:“我们从广东进货——电子表、尼龙袜、的确良布料,在京城再销售。不过,你们放心,我们缴了税,还解决了不少知青的就业问题。”
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赚了多少钱,那样他怕这些亲人们更加为他担心。
但就算是这样,还是令所有人心里很不踏实,卫东干的这些,不就是投机倒把吗?
叶卫东看到众人的表情,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。
他顿了顿,看向外公:“另外,我们决定了,准备向南方捐一些物资。”
堂屋里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。
外公突然摘下眼镜,用袖口慢慢擦拭镜片——这是老人情绪激动时惯有的动作。
“好!好!”外公突然连说两个“好”字,枯瘦的手重重拍在叶卫东肩上,“这才像我们徐家的孩子!”
他转向众人,声音陡然提高:“当年在朝鲜战场,不也是老百姓一针一线捐的棉衣?”
二舅凑过来搂住叶卫东脖子:“小子有出息!”
年夜饭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。
院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,新年的钟声从电视机里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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